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20 08:55
共1个回答
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04 22:44
熟悉黄际遇的友人、学生,几乎都公认他是一个学贯中西、兼长文理,并于书法、棋艺、体育等项皆精通的博学才子,且精力过人、效率特高。认真研究过他日记的杨方笙先生,著文《黄际遇和他的〈万年山中日记〉》,称他“是个了不起的学问家。”下面主要摘抄数篇有关文章的一些段落,介绍他的博学和德艺。
黄际遇少年时期学习国学,功底较深。1936年,他再次到中山大学时已年过半百,分别给文、理、工三个学院的学生上课,他的研究兴趣,逐渐向国学方面转移。抗战期间,在粤北坪石任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主任。据他的学生、当时的校长张云回忆:“远处十余里外之清洞底文学院中文系的学生,竟还请其讲授骈文,黄师欣然而起,善诱循循,常谓:‘此义务功课,较诸受薪而为者,兴趣更浓。’”他对听课的学生说:“系主任可以不当,骈文却不可不教。”他上骈文课时,“随着那抑扬顿挫、悠扬悦耳的潮州口音,以手击节,用脚打板,连两眼也眯缝起来,脑袋也在不断地划着圆圈。”板书“一律用篆文书写黑板。既写得快,又写得好,真够得上是铁划银钩了。为什么要写篆文呢?他说:‘中文系高年级学生嘛,应该学!’”听过他课的学生何其逊说:“上黄老师的《骈文》课,真是如坐春风,如饮醇酒,无时无刻不享受着文学艺术的薰陶。”此外,他还开《说文研究》课程,圈点十三经、《昭明文选》、《资治通鉴》等书,着力于音韵、文字、训诂、方言之研究。著有《班书字说》、《潮州八声误读表说》等诸文。他“由喜读骈文而兼喜楹联,日记中不仅选录大量前人联语,自己还撰作了不少题赠对、格言对、集句对。对于能充分体现汉字精巧特点的灯谜、酒令,他也颇感兴趣。”
黄际遇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写日记很用心而且不间断,数十年如一日。书法秀健,词句典雅,内容不拘一格:或记高深数理的推算方式,或记象棋的得意步骤,或抒身世家国之感,或叙眼前景物,兴之所之,拉什写记。”他为什么多年不辍地坚持写日记呢?在《万年山中日记》第7册的小序中,他总结出写日记有“三得”,简言之即“记治学日记具有铢积寸累、以备遗忘,及时采录、化为血肉,爬梳得失、吸取教训的作用,它的好处很多。”他在山东大学的同事梁实秋(1902—1987)说:“他的日记摊在桌上,不避人窥视,我偶然亦曾披览一二页,深佩其细腻而有恒。他喜治小学,对于字的形体构造特别留意,故书写之间常用古体。”“由于它全部用的是文言文,有些还是华丽富赡、用典很多的骈体文,文章里用了许多古今字或通假字,而且绝大部分没有断句、不加标点。如果读者不具备一定的文字学知识,几乎触目皆是荆棘,无从下手。”“蔡元培先生曾说:‘任初教授日记,如付梨枣,须请多种专门者为任校对。’”
1926年以前黄际遇的日记,由于那年冬天他乘海轮南下时,触礁落水及海盗洗劫,已无存,以后有一小部分散失。尚留存下来的有《万年山中日记》24册、《不其山馆日记》3册、《因树山馆日记》15册、《山林之牢日记》1册。这些遗作,主要由他的第3个儿子、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家教(1921—1998)保存。后来黄家教同诸兄弟商议后,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赠交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文化名人档案库”永远收存。
书法也是黄际遇的强项,“黄际遇书法始学颜柳,后又博览诸家,尤精碑学,得《张黑女碑》之神髓,形成健朗清癯,俊逸淳穆的书风。”“为享誉大江南北之书家,……所用篆、隶、真、草,咸臻其妙。其翰墨飘逸潇洒,或为劲拔,自成一格。”“他经常应人之请作书,兴会淋漓时一日可多20余纸。”抗战期间在坪石,“慕际遇之名而立雪问字者,踵接肩摩。”
黄际遇“自幼酷爱象棋,品艺俱高,曾总结出‘狠、准、稳、忍’四字诀”。“在广州及香港时,曾与穗港名手对弈,常不相伯仲。”梁实秋说:“他的日记里更常见的是象棋谱,他对于此道寝馈甚久,与人对弈常能不用棋盘,即用棋盘弈后亦能默记全部之着数,故每有得意之局,转逐步笔之于日记。他曾遍访国内名家,棋艺之高可以想见。”此外,还喜欢体育,“青年时代喜击剑,善骑术,兼喜足球。在日本时,曾获击剑比赛之荣誉奖。”“在青岛大学时,曾被请去作过学生足球赛的执法裁判。”
黄际遇不仅在文、理、艺、体等诸方面博学,而且提携后辈,品德高尚。张云说:“黄师学贯中西,有过人的美德。豪快诚挚,使人乐于亲近。”40年代,他第三次到中山大学,已年近花甲,除担任该校数学天文系主任、中文系的国学课外,还兼任校长室秘书。此时的校长(代理)是他的学生张云。张说:“我在坪石掌理中大时,黄师慨然降尊,屈就记室,事无大小,莫不躬亲,职权所关,必谦虚研讨,减轻了我对事务的关怀,而增加了我奋进的活力。他常对人言:‘青出于蓝,我当辅之,以成大业。’诚挚热烈的心情,令我感激到无可言状,惟有尽着弟子敬师之礼,事之如父而已。”张又说:“我在职时一切的书札和题词,多由黄师代笔,虽片言只字,受者如获珙璧。夺他人之美,我常表歉意,而黄师却常引中国社会文字应酬之习惯以为解慰。嗣更以积极的鼓励,以代消极的慰安,说:‘有为者,亦若是,世上无不可之事,汝天赋高,努力多读多作,自然有成。’”他的女婿钟集曾问过他:“何以做秘书?他答:‘以老师入幕府,自古都有先例。’”
黄际遇身材魁伟、步履雄健、端庄严肃,但并不令人生畏。平时喜穿布长衫,在长衫胸前左右两边各缝一口袋,一个细长,一个短宽,细长的是插钢笔、铅笔或粉笔,另一个装眼镜,他说这是为了用进取其方便,也是他独特的风格。他嗓音调门高,属广州官话。“为人豪爽,好客重友,涉足文理两大领域,脚迹遍及全国各地,同他交好结识的朋友为数众多。”梁实秋说:“友朋饮宴之间,尤其是略有酒意之后,他的豪气大发,谈笑风生。他知道的笑话最多,荤素俱全,在座的人无不绝倒,甚至于喷饭。我们在青岛的朋友,有酒中八仙之称,先生实其中佼佼者。”
黄际遇原配夫人陈氏,生有3子2女;继室蔡氏生4子1女。他共有子女7男3女,成年后都在广州或澄海工作,大多数从事大、中、小学教育,现在多已过世。
抗战胜利后,1945年10月21日,黄际遇从北江乘船返回广州途中不幸失足落水遇难,遽然去世的噩耗,迅速传遍中山大学各院师生,大家都深深痛惜这位文理双全、诲人不倦的老师;亲朋友好,不少作挽联寄托哀思,老舍(1899—1966)的挽联云:“博学鸿才真奇士,高风亮节一完人。”戴季陶(1890—1949)、朱家骅(1893—1963)等知名人士也敬送了挽联。中山大学当时的“代理校长金曾澄、新任校长王星拱、原代理校长张云、教务长邓植仪、总务长何春帆,组成黄际遇治丧委员会,于1945年12月16日在广州市区文明路国立中山大学旧校址小礼堂举行黄任初(黄际遇字)教授追悼会。由教育部特派员张云教授主祭。”追悼会后,治丧委员会决定组织黄任初教授著作出版委员会,筹集奖学基金,以作纪念。张云说:“黄师生平文艺作品十九存于日记中,今阅其日记,不论整篇零简均极美妙,百读不厌。……追悼会之后,我便提议把他的日记全部影印出来,但以目前的物质条件所限,对此还不易办,结果还决定将日记中有永久性的作品,及其他单篇文字先行抽选付印,同时并列为中山大学丛书之一”。后来由于张云出国,国内时局动荡多变、经费困难等因素影响,黄际遇著作文集一直拖到1949年,张云回国,再次出任中山大学校长时,于1949年8月才出版,书名为:《(国立中山大学丛书)黄任初先生文钞》。出版经费得到武汉大学广州校友会的捐助,以表示他们对黄际遇先生的敬意。
1947年2月8日,国民*特发布一则褒扬黄际遇的命令,全文如下:“国立中山大学教授黄际遇,志行高洁,学术渊深,生平从事教育,垂四十年,启迪有方,士林共仰,国难期间,随校播迁,辛苦备尝,讲诵不缀。胜利后,归舟返粤,不幸没水横震,良深轸惜,应予明令褒扬,以彰耆宿。此令。”这是我国有史以来,由*发布命令褒扬的第二位数学家,第一位是1927年故去的胡明复。上世纪60年代,中山大学有关人士曾有出版《黄际遇先生文集》的动议,已请黄海章先生作序, 后因“文化大*”十年*而中断,至今尚未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