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于大臣共事,反诸吕道,如是则可以免患的翻译

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4-19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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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出自《史记·贾生传》

原文:
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学事焉,乃征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贾生年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悦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后岁馀,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釐 ①,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
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听。
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


注释:

①釐( xī):胙肉,祭过神的福食;受釐,一种祈神降福的仪式。 


译文:
贾生的名叫谊,是洛阳人。十八岁的时候,便以能赋诗作文而在全郡有名气。吴廷尉当时是河南郡郡守,听说贾谊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就把他罗致到自己门下,对他很赏识。孝文皇帝即位不久,了解到河南郡的吴郡守治理政事、安抚百姓在全国最有成绩,过去又因与李斯是同乡而常向李斯学习,就把他征召到朝廷担任廷尉。吴廷尉便向皇帝推荐贾谊,说他很年轻,颇为通晓诸子百家的学说。于是,文帝便把贾谊召到朝廷任命为博士。
当时贾谊才二十岁出头,在朝臣中是最年轻的。每当皇帝诏令臣下商议政事,各位老先生往往无言答对,而贾谊却总是答得很完满,人人都感到贾谊所讲的,正是自己所要说的。于是,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才能赶不上贾谊。文帝也很喜欢他,一年之内,就把他从博士破格提拔为太中大夫。
贾谊认为,从汉兴到文帝经过二十多年,天下已经安定,朝野和睦,应当更定历法,改变所崇尚的颜色,订正法令制度,统一官名,大兴礼乐,便详细草拟了各项仪礼和办法,建议崇尚*,遵用五行之说,重新确定官名,全部变更秦朝的法度。文帝刚刚即位,谦恭谨慎,一时还顾不上这些事。但一些律令的更定,以及在京城的诸侯回到封国,都是贾谊出的主意。因此,皇帝和大臣商议,打算把贾谊提拨到公卿大臣的位置。绛侯周勃、颖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御史大夫冯敬等人都嫉妒贾谊,便在皇帝面前诋毁贾谊说:“这个洛阳人,年轻没有经验,专想揽权,把许多事情都搞乱了。”因此,皇帝从此也疏远了贾谊,不再采纳他的建议,并派他去作了长沙王吴差的太傅。
贾谊已经辞别朝廷前往任所,听说长沙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自认为寿命不会长久,又因为是被贬谪而去的,心情抑郁(不愉快)。在渡湘江的时候,作了一首赋,来凭吊屈原。
又过了一年多,贾谊被征召到京城晋见皇帝。正赶上文帝坐在宣室接受神的赐福。文帝有感于鬼神之事,便询问鬼神的本源。贾谊就详细说明了鬼神形成的情形。一直谈到夜半,文帝不知不觉地在座席上向贾谊面前移动。谈完之后,文帝说:“我好久不见贾生了,自以为超过了他,今天看来还是不如他。时间不长,就任贾谊为梁怀王刘揖的太傅。梁怀王是文帝喜爱的小儿子,好读书,所以文帝让贾谊做他的师傅。
文帝封淮南厉王的四个儿子都为列侯。贾谊谏阻,认为这样做祸患就会由此产生。贾谊屡次上书,指出诸侯势力过大,有的封地连接数郡,不符合古代的制度,应该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文帝不听。
几年以后,粱怀王骑马时,从马上跌下摔死了,没有后代。贾谊认为自己这个老师没有当好,很伤心,哭泣了一年多,也就死去了。贾谊死时只有三十三岁。


【赏析】

本文最大的特点是作者笔端饱含感情,行文幽抑哀惋。正如作者所云:“余读《离*》、《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可见作者是在这种悲慨的感情中写下本篇的,并将此情寄之笔端。而司马迁自己也同样是才高气盛,因忠而遭受不幸,所以他表面上写屈原、贾谊,实际上也在写他自己,他在《报任安书》中写道:“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诗三百篇》大氐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也正是由于作者把自己悲愤不平之感倾注在本传上,才使得本篇有了不同于其他人物传记的特色,这就是一边叙事,一边议论抒情。如本传开头两个自然段是叙事,但讲到屈原被疏之后,作者忍耐不住开始一大段议论抒情,对屈原人格,对《离*》精神的评论,都是非常准确的,如“屈平之作《离*》,盖自怨生也”,这可以说是切中肯綮之语。

  另外,本篇在写作上确实又继承了《离*》的抒情传统,正如清人陈刘熙载所云:“学《离*》得其情者太史公,得其辞者为司马长卿。”又云:“太史公文,兼括六艺百家之旨。第论其恻怛之情,抑扬之致,则得之于《诗三百篇》及《离*》者居多。”(《艺概·文概》)而纵观本篇,更是如此。


【作者简介】

司马迁(前145年或前135年~不可考),字子长,生于龙门(西汉夏阳、即今陕西省韩城市,另说今山西省河津市), 西汉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 。司马谈之子,任太史令,被后世尊称为史迁、太史公、历史之父。

司马迁早年受学于孔安国、董仲舒,漫游各地,了解风俗,采集传闻。初任郎中,奉使西南。二十八岁任太史令,继承父业,著述历史。后因替李陵败降之事辩解而受宫刑,调任中书令,发奋继续完成所著史籍。他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创作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原名《太史公书》),被公认为是中国史书的典范。该*载了从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期,到汉武帝太初四年,长达3000多年的历史,是“二十四史”之首,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


【伟人评价】

*曾作诗赞颂屈原、贾谊。

《七绝·屈原》:屈子当年赋楚*,手中握有杀人刀。艾萧太盛椒兰少,一跃冲向万里涛。

《七绝·贾谊》:贾生才调世无伦,哭泣情怀吊屈文。梁王坠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

《七律·贾谊》: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胸罗文章兵百万,胆照华国树千台。

雄英无计倾圣主,高节终竟受疑猜。千古同惜长沙傅,空白汨罗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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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出自《史记·贾生传》,全文译文如下:
贾生的名字叫谊,洛阳人士。贾生十八岁时,就以能赋诗作文闻名全郡。吴廷尉当时是河南郡郡守,听说了贾谊的才华,就把他罗致到自己门下,对他很赏识。孝文皇帝即位不久,了解到河南郡的吴郡守治理政事、安抚百姓在全国最有成绩,过去又因与李斯是同乡而常向李斯学习,就把他征召到朝廷担任廷尉。

吴廷尉便向皇帝推荐贾谊,说他很年轻,颇为通晓诸子百家的学说。于是,文帝便把贾谊召到朝廷任命为博士。
当时贾谊才二十岁出头,在朝臣中是最年轻的。每当皇帝诏令臣下商议政事,各位老先生往往无言答对,而贾谊却总是答得很完满,人人都感到贾谊所讲的,正是自己所要说的。于是,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才能赶不上贾谊。文帝也很喜欢他,一年之内,就把他从博士破格提拔为太中大夫。
贾谊认为,从汉兴到文帝经过二十多年,天下已经安定,朝野和睦,应当更定历法,改变所崇尚的颜色,订正法令制度,统一官名,大兴礼乐,便详细草拟了各项仪礼和办法,建议崇尚*,遵用五行之说,重新确定官名,全部变更秦朝的法度。文帝刚刚即位,谦恭谨慎,一时还顾不上这些事。但一些律令的更定,以及在京城的诸侯回到封国,都是贾谊出的主意。因此,皇帝和大臣商议,打算把贾谊提拨到公卿大臣的位置。绛侯周勃、颖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御史大夫冯敬等人都嫉妒贾谊,便在皇帝面前诋毁贾谊说:“这个洛阳人,年轻没有经验,专想揽权,把许多事情都搞乱了。”因此,皇帝从此也疏远了贾谊,不再采纳他的建议,并派他去作了长沙王吴差的太傅。

贾谊已经辞别朝廷前往任所,听说长沙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自认为寿命不会长久,又因为是被贬谪而去的,心情抑郁(不愉快)。在渡湘江的时候,作了一首赋,来凭吊屈原。
又过了一年多,贾谊被征召到京城晋见皇帝。正赶上文帝坐在宣室接受神的赐福。文帝有感于鬼神之事,便询问鬼神的本源。贾谊就详细说明了鬼神形成的情形。一直谈到夜半,文帝不知不觉地在座席上向贾谊面前移动。谈完之后,文帝说:“我好久不见贾生了,自以为超过了他,今天看来还是不如他。时间不长,就任贾谊为梁怀王刘揖的太傅。梁怀王是文帝喜爱的小儿子,好读书,所以文帝让贾谊做他的师傅。
文帝封淮南厉王的四个儿子都为列侯。贾谊谏阻,认为这样做祸患就会由此产生。贾谊屡次上书,指出诸侯势力过大,有的封地连接数郡,不符合古代的制度,应该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文帝不听。
几年以后,粱怀王骑马时,从马上跌下摔死了,没有后代。贾谊认为自己这个老师没有当好,很伤心,哭泣了一年多,也就死去了。贾谊死时只有三十三岁。

原文:
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学事焉,乃征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贾生年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悦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
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后岁馀,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
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听。
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07 07:08

【全文翻译】

屈原名平,与楚国的王族同姓。他曾担任楚怀王的左徒。见闻广博,记忆力很强,通晓治理国家的道理,熟习外交应对辞令。对内与怀王谋划商议国事,发号施令;对外接待宾客,应酬诸侯。怀王很信任他。上官大夫和他官位相等,想争得怀王的宠幸,心里嫉妒屈原的才能。怀王让屈原制订法令,屈原起草尚未定稿,上官大夫见了想要更改它,屈原不同意,他就在怀王面前谗毁屈原说:"大王叫屈原制订法令,大家没有不知道的,每一项法令发出,屈原就夸耀自己的功劳说:除了我,没有人能做的。"怀王很生气,就疏远了屈原。

屈原痛心怀王不能听信忠言,明辨是非,被谗言和谄媚之辞蒙蔽了聪明才智,让*的小人危害公正的人,端方正直的君子则不为朝廷所容,所以忧愁苦闷,写下了《离*》。"离*",就是离忧的意思。天是人类的原始,父母是人的根本。人处于困境就会追念本原,所以到了极其劳苦疲倦的时候,没有不叫天的;遇到病痛或忧伤的时候,没有不叫父母的。屈原行为正直,竭尽自己的忠诚和智慧来辅助君主,谗邪的小人来离间他,可以说到了困境了。诚信却被怀疑,忠实却被诽谤,能够没有怨恨吗?屈原之所以写《离*》,就是由怨恨引起的。《国风》虽然多写男女爱情,但不过分。《小雅》虽然多讥讽指责,但并不宣扬作乱。像《离*》,可以说是兼有二者的特点了。它对远古称道帝喾,近世称述齐桓公,中古称述商汤和周武王,用来讽刺当时的政事。阐明道德的广阔崇高,国家治乱兴亡的道理,无不完全表现出来。他的文笔简约,词意精微,他的志趣高洁,行为廉正。文章说到的虽然细小,但意义却非常重大,列举的事例虽然浅近,但含义却十分深远。由于志趣高洁,所以文章中多用香花芳草作比喻,由于行为廉正,所以到死也不为奸邪势力所容。他独自远离污泥浊水之中,像蝉脱壳一样摆脱浊秽,浮游在尘世之外,不受浊世的玷辱,保持皎洁的品质,出污泥而不染。可以推断,屈原的志向,即使和日月争辉,也是可以的。

屈原已被罢免。后来秦国准备攻打齐国,齐国和楚国结成合纵联盟互相亲善。秦惠王对此担忧。就派张仪假装脱离秦国,用厚礼和信物呈献给楚王,对怀王说:"秦国非常憎恨齐国,齐国与楚国却合纵相亲,如果楚国确实能和齐国绝交,秦国愿意献上商、於之间的六百里土地。"楚怀王起了贪心,信任了张仪,就和齐国绝交,然后派使者到秦国接受土地。张仪抵赖说:"我和楚王约定的只是六里,没有听说过六百里。"楚国使者愤怒地离开秦国,回去报告怀王。怀王发怒,大规模出动军队去讨伐秦国。秦国发兵反击,在丹水和淅水一带大破楚军,杀了八万人,俘虏了楚国的大将屈匄,于是夺取了楚国的汉中一带。怀王又发动全国的兵力,深入秦地攻打秦国,交战于蓝田。魏国听到这一情况,袭击楚国一直打到邓地。楚军恐惧,从秦国撤退。齐国终于因为怀恨楚国,不来援救,楚国处境极端困窘。第二年,秦国割汉中之地与楚国讲和。楚王说:"我不愿得到土地,只希望得到张仪就甘心了。"张仪听说后,就说:"用一个张仪来抵当汉中地方,我请求到楚国去。"到了楚国,他又用丰厚的礼品贿赂当权的大臣靳尚,通过他在怀王宠姬郑袖面前编造了一套谎话。怀王竟然听信郑袖,又放走了张仪。这时屈原已被疏远,不在朝中任职,出使在齐国,回来后,劝谏怀王说:"为什么不杀张仪?"怀王很后悔,派人追张仪,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各国诸侯联合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杀了楚国将领唐昧。这时秦昭王与楚国通婚,要求和怀王会面。怀王想去,屈原说:"秦国是虎狼一样的国家,不可信任,不如不去。"怀王的小儿子子兰劝怀王去,说:"怎么可以断绝和秦国的友好关系!"怀王终于前往。一进入武关,秦国的伏兵就截断了他的后路,于是扣留怀王,强求割让土地。怀王很愤怒,不听秦国的要挟。他逃往赵国,赵国不肯接纳。只好又到秦国,最后死在秦国,尸体运回楚国安葬。

怀王的长子顷襄王即位,任用他的弟弟子兰为令尹。楚国人都抱怨子兰,因为他劝怀王入秦而最终未能回来。屈原也为此怨恨子兰,虽然流放在外,仍然眷恋着楚国,心里挂念着怀王,念念不忘返回朝廷。他希望国君总有一天醒悟,世俗总有一天改变。屈原关怀君王,想振兴国家,而且反覆考虑这一问题,在他每一篇作品中,都再三表现出来。然而终于无可奈何,所以不能够返回朝廷。由此可以看出怀王始终没有觉悟啊。

国君无论愚笨或明智、贤明或昏庸,没有不想求得忠臣来为自己服务,选拔贤才来辅助自己的。然而国破家亡的事接连发生,而圣明君主治理好国家的多少世代也没有出现,这是因为所谓忠臣并不忠,所谓贤臣并不贤。怀王因为不明白忠臣的职分,所以在内被郑袖所迷惑,在外被张仪所欺骗,疏远屈原而信任上官大夫和令尹子兰,军队被挫败,土地被削减,失去了六个郡,自己也被扣留死在秦国,为天下人所耻笑。这是不了解人的祸害。《易经》说:"井淘干净了,还没有人喝井里的水,使我心里难过,因为井水是供人汲取饮用的。君王贤明,天下人都能得福。"君王不贤明,难道还谈得上福吗!令尹子兰得知屈原怨恨他,非常愤怒,终于让上官大夫在顷襄王面前说屈原的坏话。顷襄王发怒,就放逐了屈原。

屈原到了江滨,披散头发,在水泽边一面走,一面吟咏着。脸色憔悴,身体干瘦。渔父看见他,便问道:"您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什么来到这儿?"屈原说:"整个世界都是混浊的,只有我一人清白;众人都沉醉,只有我一人清醒。因此被放逐。"渔父说:"圣人,不受外界事物的束缚,而能够随着世俗变化。整个世界都混浊,为什么不随大流而且推波助澜呢?众人都沉醉,为什么不吃点酒糟,喝点薄酒?为什么要怀抱美玉一般的品质,却使自己被放逐呢?"屈原说:"我听说,刚洗过头的一定要弹去帽上的灰沙,刚洗过澡的一定要抖掉衣上的尘土。谁能让自己清白的身躯,蒙受外物的污染呢?宁可投入长流的大江而葬身于江鱼的腹中。又哪能使自己高洁的品质,去蒙受世俗的尘垢呢?"于是他写了《怀沙》赋。因此抱着石头,就自投汨罗江而死。

屈原死了以后,楚国有宋玉、唐勒、景差等人,都爱好文学,而以善作赋被人称赞。但他们都效法屈原辞令委婉含蓄的一面,始终不敢直言进谏。在这以后,楚国一天天削弱,几十年后,终于被秦国灭掉。自从屈原自沉汨罗江后一百多年,汉代有个贾谊,担任长沙王的太傅。路过湘水时,写了文章来凭吊屈原。

贾生名叫贾谊,是洛阳人。在十八岁时就因诵读诗书会写文章而闻名当地。吴廷尉担任河南郡守时,听说贾谊才学优异,就把他召到衙门任职,并非常器重。汉文帝刚即位时,听说河南郡守吴公政绩卓著,为全国第一,而且和李斯同乡,又曾向李斯学习过,于是就征召他担任廷尉。吴廷尉就推荐贾谊年轻有才,能精通诸子百家的学问。这样,汉文帝就征召贾谊,让他担任博士之职。

当时贾谊二十有余,在博士中最为年轻。每次文帝下令让博士们讨论一些问题,那些年长的老先生们都无话可说,而贾谊却能一一回答,人人都觉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博士们都认为贾生才能杰出,无与伦比。汉文帝也非常喜欢他,对他破格提拔,一年之内就升任太中大夫。

贾谊认为从西汉建立到汉文帝时已有二十多年了,天下太平,正是应该改正历法、变易服色、订立制度、决定官名、振兴礼乐的时候,于是他草拟了各种仪法,崇尚*,遵用五行之说,创设官名,完全改变了秦朝的旧法。汉文帝刚刚即位,谦虚退让而来不及实行。但此后各项法令的更改,以及诸侯必须到封地去上任等事,这都是贾谊的主张。于是汉文帝就和大臣们商议,想提拔贾谊担任公卿之职。而绛侯周勃、灌婴、东阳侯、冯敬这些人都嫉妒他,就诽谤贾谊说:"这个洛阳人,年纪轻而学识浅,只想独揽大权,把政事弄得一团糟。"此后,汉文帝于是就疏远了贾谊,不再采纳他的意见,任命他为长沙王太傅。

贾谊向文帝告辞之后,前往长沙赴任,他听说长沙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自认为寿命不会很长,又是因为被贬至此,内心非常不愉快。在渡湘水的时候,写下一篇辞赋来凭吊屈原,赋文这样说:

我恭奉天子诏命,带罪来到长沙任职。曾听说过屈原啊,是自沉汨罗江而长逝。今天我来到湘江边上,托江水来敬吊先生的英灵。遭遇纷乱无常的社会,才*得您自杀失去生命。啊呀,太令人悲伤啦!正赶上那不幸的年代。鸾凤潜伏隐藏,鸱枭却自在翱翔。不才之人尊贵显赫,阿谀奉承之辈得志猖狂;圣贤都不能顺随行事啊,方正的人反屈居下位。世人竟称伯夷贪婪,盗跖廉洁;莫邪宝剑太钝,铅刀反而是利刃。唉呀呀!先生您真是太不幸了,平白遭此横祸!丢弃了周代传国的无价鼎,反把破瓠当奇货。驾着疲惫的老牛和跛驴,却让骏马垂着两耳拉盐车。好端端的礼帽当鞋垫,这样的日子怎能长?哎呀,真苦了屈先生,唯您遭受这飞来祸!

尾声:算了吧!既然国人不了解我,抑郁不快又能和谁诉说?凤凰高飞远离去,本应如此自引退。效法神龙隐渊底,深藏避祸自爱惜。韬光晦迹来隐处,岂能与蚂蚁、水蛭、蚯蚓为邻居?圣人品德最可贵,远离浊世而自隐匿。若是良马可拴系,怎说异于犬羊类!世态纷乱遭此祸,先生自己也有责。游历九州任择君,何必对故都恋恋不舍?凤凰飞翔千仞上,看到有德之君才下来栖止。一旦发现危险兆,振翅高飞远离去。狭小污浊的小水坑,怎能容得下吞舟大鱼?横绝江湖的大鱼,最终还要受制于蝼蚁。

贾谊在担任长沙王太傅的第三年,一次有一只鸮鸟飞进他的住宅,停在了座位旁边。楚国人把鸮叫做"服"。贾谊原来就是因被贬来到长沙,而长沙又地势低洼,气候潮湿,所以自认为寿命不长,悲痛伤感,就写下了一篇赋来自我安慰。赋文写道:

丁卯年四月初夏,庚子日太阳西斜的时分,有一支猫头鹰飞进我的住所,它在座位旁边停下,样子是那样的自在安闲。奇怪之鸟进我家,私下疑怪是为啥。打开卦书来占卜,上面载有这样的话,"野鸟飞入住舍呀,主人将会离开家"。请问鵩鸟啊,"我离开这里将去何方?是吉,就请告我;是凶,也请告我是什么祸殃。生死迟速有定数啊,请把期限对我说端详。"鵩鸟听罢长叹息,抬头振翅已会意。鵩嘴巴不能说话,请以意相示自推度。

天地万物长变化,本来无有终止时。如涡流旋转,反复循环。外形内气转化相续,演变如蝉蜕化一般。其道理深微无穷,言语哪能说得周遍。祸当中傍倚着福,福当中也埋藏着祸。忧和喜同聚一起,吉和凶同在一个领域。当年吴国是何等的强大,但吴王夫差却以此而败亡。越国败处会稽,勾践以此称霸于世。李斯游秦顺利成功,却终于遭受五刑。傅说原为一刑徒,后来却成武丁相。祸对于福来说,与绳索互相缠绕有什么不同?天命无法详解说,谁能预知它的究竟?水成激流来势猛,箭遇强力射得远。万物循环往复长激荡,运动之中相互起变化。云升雨降多反复,错综变幻何纷繁。天地运转造万物,漫无边际何浩瀚。天道高深不可预测,凡人思虑难以谋算。生死的迟早都由命,谁能知其到来时?

何况天地为巨炉,自然本为司炉工。阴阳运转是炉炭,世间万物皆为铜。其中聚散或生灭,哪有常规可寻踪?错综复杂多变化,未曾见过有极终。*亦为偶然事,不足珍爱慕长生。纵然死去化异物,又何足忧虑心胆惊!小智之人顾自己,鄙薄外物重己身。通人达观何大度,死生祸福无不宜。贪夫为财赔性命,烈士为名忘死生。喜好虚名者为权势而死,平民百姓又怕死贪生。而被名利所*、被贫贱所*迫的人,为了钻营而奔走西东。而道德修养极高的人,不被物欲所屈服,对千百万化的事物等量齐观。愚夫被俗累羁绊,拘束得如囚徒一般。有至德的人能遗世弃俗,只与大道同存在。天下众人迷惑不解,爱憎之情积满胸臆。有真德的人恬淡无为,独和大道同生息。舍弃智慧忘形骸,超然物外不知有己。在那空旷恍惚的境界里,和大道一起共翱翔。乘着流水任意行,碰上小洲就停止。将身躯托付给命运,不把它看作私有之体。活着如同寄于世,死了是长休息。内心宁静就如无波的深渊,浮游就如不系缆绳的小舟。不因活着重已命,修养空灵之性不拘泥。至德之人无俗累,乐天知命复何忧!鸡毛蒜皮区区小事,哪里值得忧虑生疑!

一年多之后,贾谊被召回京城拜见皇帝。当时汉文帝正坐在宣室,接受神的降福保佑。因文帝有感于鬼神之事,就向贾谊询问鬼神的本原。贾谊也就乘机周详地讲述了所以会有鬼神之事的种种情形。到半夜时分,文帝已听得很入神,不知不觉地在座席上总往贾谊身边移动。听完之后,文帝慨叹道:"我好长时间没见贾谊了,自认为能超过他,现在看来还是不如他。"过了不久,文帝任命贾谊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是汉文帝的小儿子,受文帝宠爱,又喜欢读书,因此才让贾谊当他老师。

汉文帝又封淮南厉王的四个儿子都为列侯。贾谊劝谏,认为国家祸患的兴起就要从这里开始了。贾谊又多次上疏皇帝,说有的诸侯封地太多,甚至多达几郡之地,和古代的制度不符,应该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但是汉文帝不肯听从。

几年之后,梁怀王因骑马不慎,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没有留下后代。贾谊认为这是自己作太傅没有尽到责任,非常伤心,哭泣了一年多,也死去了。死的时候年仅三十三岁。后来汉文帝去世,汉武帝即位,提拔贾谊的两个孙子任郡守。其中贾嘉最为好学,继承了贾谊的家业,曾和我有过书信往来。到汉昭帝时,他担任九卿之职。

太史公说:我读《离*》、《天问》、《招魂》、《哀郢》,为他的志向不能实现而悲伤。到长沙,经过屈原自沉的地方,未尝不流下眼泪,追怀他的为人。看到贾谊凭吊他的文章,文中又责怪屈原如果凭他的才能去游说诸侯,哪个国家不会容纳,却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读了《鵩鸟赋》,把生和死等同看待,把弃官和得官等闲视之,这又使我感到茫茫然失落什么了。


【作品概述】

《屈原贾生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出自《史记卷八十四·屈原贾生列传第二十四》。该篇是屈原、贾谊两个人的传记,他们虽然不是同时代人,但是二人的遭遇有不少共同之处。他们都是才高气盛,又都是因忠被贬,在*上都不得志,在文学上又都成就卓著。所以,司马迁才把他们同列于一篇。


【作品原文】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离*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凳篮循钻*》,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眛。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纹愉格佐, 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煮朽棕妹,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易曰:「井泄不食,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王之不明,岂足福哉!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夜请誉大夫短屈原於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

屈原至於江滨,被髪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於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温蠖乎!」

乃作怀沙之赋。其辞曰:

陶陶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窈窈,孔静幽墨。冤结纡轸兮,离愍之长鞠;抚情效志兮,俛诎以自抑。

刓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兮,君子所鄙。章画职墨兮,前度未改;内直质重兮,大人所盛。巧匠不斲兮,孰察其揆正?玄文幽处兮,蒙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兮,鸡雉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党人之鄙妒兮,羌不知吾所臧。

任重茅驼想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得余所示。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诽骏疑桀兮,固庸态也。文质赠樱腊疏内兮,众不知吾之异采;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重华不可牾兮,孰知余之从容!古固有不并兮,岂知元芝其故也?汤禹久远兮,邈不可慕也。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离闵而不迁兮,愿志之有象。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含忧虞哀兮,限之以大故。

乱曰: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远忽兮。曾唫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人生禀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

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余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

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徵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

是时贾生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

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沈汨罗。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跖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铦。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弃周鼎兮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此咎!

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缩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弥融爚以隐处兮,夫岂从蚁与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凰翔于千仞之上兮,览德惪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摇增翮逝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鱏兮,固将制於蚁蝼。

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鵩」。贾生既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曰:

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集兮,私怪其故,发书占之兮,策言其度。曰「野鸟入处兮,主人将去」。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淹数之度兮,语予其期。」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意。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兮,变化而嬗。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兮,何异纠纆。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错缪相纷。大专盘物兮,坱轧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观兮,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冯生。述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或或兮,好恶积意;真人淡漠兮,独与道息。释知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遰葪兮,何足以疑!

后岁余,贾生徵见。孝文帝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

文帝复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听。

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余,亦死。贾生之死时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列为九卿。

太史公曰:余读《离*》、《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鵩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作者简介】

司马迁(约公元前145或前135年-?),夏阳(在今陕西韩城西南)人。出身史学世家,父亲司马谈官至太史令。司马迁十岁时随父到长安,先后求学于董仲舒和孔安国门下。二十岁开始游历名山大川,所到之处均考察风俗,采集史迹传说。继承父亲太史令的职位后,司马迁得以饱览朝廷藏书,又随汉武帝到各地巡游,增长了见识;他同时开始着手整理史料,以完成父亲写一部"名主贤君、忠臣死义之事"的通史的遗愿。汉武帝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李陵出征匈奴时因友军接应不力身陷重围,在矢尽粮绝的情况下投降匈奴,司马迁因上疏为李陵辩护触怒武帝,被处以宫刑。受此大辱,司马迁愤不欲生,但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决心"隐忍苟活"。出狱后任中书令,继续发愤著书,完成了被鲁迅先生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的名著《史记》。

热心网友 时间:2023-10-07 07:08

贾生的名字叫谊,洛阳人士。贾生十八岁时,就以能赋诗作文闻名全郡。吴廷尉当时是河南郡郡守,听说了贾谊的才华,就把他罗致到自己门下,对他很赏识。孝文皇帝即位不久,了解到河南郡的吴郡守治理政事、安抚百姓在全国最有成绩,过去又因与李斯是同乡而常向李斯学习,就把他征召到朝廷担任廷尉。吴廷尉便向皇帝推荐贾谊,说他很年轻,颇为通晓诸子百家的学说。于是,文帝便把贾谊召到朝廷任命为博士。
当时贾谊才二十岁出头,在朝臣中是最年轻的。每当皇帝诏令臣下商议政事,各位老先生往往无言答对,而贾谊却总是答得很完满,人人都感到贾谊所讲的,正是自己所要说的。于是,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才能赶不上贾谊。文帝也很喜欢他,一年之内,就把他从博士破格提拔为太中大夫。贾谊认为,从汉兴到文帝经过二十多年,天下已经安定,朝野和睦,应当更定历法,改变所崇尚的颜色,订正法令制度,统一官名,大兴礼乐,便详细草拟了各项仪礼和办法,建议崇尚*,遵用五行之说,重新确定官名,全部变更秦朝的法度。文帝刚刚即位,谦恭谨慎,一时还顾不上这些事。但一些律令的更定,以及在京城的诸侯回到封国,都是贾谊出的主意。因此,皇帝和大臣商议,打算把贾谊提拨到公卿大臣的位置。绛侯周勃、颖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御史大夫冯敬等人都嫉妒贾谊,便在皇帝面前诋毁贾谊说:“这个洛阳人,年轻没有经验,专想揽权,把许多事情都搞乱了。”因此,皇帝从此也疏远了贾谊,不再采纳他的建议,并派他去作了长沙王吴差的太傅。

贾谊已经辞别朝廷前往任所,听说长沙地势低洼,气候潮湿,自认为寿命不会长久,又因为是被贬谪而去的,心情抑郁(不愉快)。在渡湘江的时候,作了一首赋,来凭吊屈原。又过了一年多,贾谊被征召到京城晋见皇帝。正赶上文帝坐在宣室接受神的赐福。文帝有感于鬼神之事,便询问鬼神的本源。贾谊就详细说明了鬼神形成的情形。一直谈到夜半,文帝不知不觉地在座席上向贾谊面前移动。谈完之后,文帝说:“我好久不见贾生了,自以为超过了他,今天看来还是不如他。时间不长,就任贾谊为梁怀王刘揖的太傅。梁怀王是文帝喜爱的小儿子,好读书,所以文帝让贾谊做他的师傅。文帝封淮南厉王的四个儿子都为列侯。贾谊谏阻,认为这样做祸患就会由此产生。贾谊屡次上书,指出诸侯势力过大,有的封地连接数郡,不符合古代的制度,应该逐渐削弱他们的势力。文帝不听。

几年以后,粱怀王骑马时,从马上跌下摔死了,没有后代。贾谊认为自己这个老师没有当好,很伤心,哭泣了一年多,也就死去了。贾谊死时只有三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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